凌晨三点,激烈的性事方才终结。 “你才来这么几天?怎么带这么多衣服!” 因为打发走了小谢,罗生生这个罪魁祸首便主动请缨要帮程念樟收拾行李。 程念樟没什么异议,他做完冲了个澡,现正半躺在床上,气定神闲地看她忙碌。 “觉得麻烦,我喊助理上来就行,我们的关系,你没必要这么殷勤。” 性伴侣插足生活起居,总有些不太对味。 程念樟只是怕扫她兴,没把话说得难听,但凡察觉异样,这个男人就会时不时强调一下两人的边界。 “还好还好……唔……哪件呢?” 罗生生没在意他讲了什么,听他说话,只挥了挥手就算应付过去。 她心里正纠结的,是现在上海近十二月的天,该让这个大明星外穿风衣还是夹克,搭配毛衫还是衬衣,踩板鞋还是踝靴,该绅士雅痞还是年轻活力…… 这女人现时已经把自己充分带入了服装助理的角色,绞尽脑汁想给他参谋出一套弹眼落睛的机场造型。 多数女生在恋爱中都有装点男友的嗜好,罗生生自然也不能免俗。 即便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侣,但程念樟一直是她私人领域的中心,她现在不过是陪他演一出浪荡和无谓,真正的潜意识里,始终都是当作恋爱关系在看待和推进的…… 对比再三过后,她挑了身Mansion margiela应季的经典款卫衣配Acne的牛仔套装,低调里带些潮感,品味还算不错。 拿着衣服往程念樟身上比了比,罗生生亦颇为满意: “这套你穿应该挺有少年感的,到时让小谢给你安排个机场私服的热搜,说不定能小爆一下。” “你想法倒是多,我看我经纪人换你来做得了。” 程念樟瞟她一眼,没把衣服扔回,只随手放到了一边。 “我敢做,你敢要么?” 听他讽刺,罗生生娇嗔地给了个白眼。 “呵” 男人闻言冷笑,不置可否。 罗生生早习惯了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,也不纠结他笑为何意,转头就忙活起了手里的其他事情,专心享受当下。 她咂摸着,两人除了性和工作,其实明明还有很多话题可说,也还有很多生活的瞬间可以分享。 人生大的分岔不都是这些碎片的累积,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,总能等到把他捂热的那天! “你去上海是要去干嘛的呀?” 罗生生收拾到后程,有些无聊,就一屁股坐下,开始没话找话了起来。 “风尚的年终盛典。” “哦……”她想了想画面,心里大概有了数码:“就是红毯啊晚宴啊,时尚圈年底拿来集中社交,顺便给微博冲KPI的活动是吧。” “理论上是这样。” 程念樟无心与她聊这些,他看了眼手机,时间逼近,心里生出了些微不耐。于是起身换下浴袍,套上方才罗生生挑的卫衣仔裤,回得很是敷衍。 “那你参加完就直接回来吗?还是要过段时间回剧组?还是……” “我的日程和你没什么关系,做好自己工作就行。” 罗生生的几个问题,让程念樟感到了束缚,于是话也说得冷硬。 “谁关心你日程了……我就好奇问问,尬聊懂吗?” 心上被这个么扎了一刀后,罗生生自卫的本能被激起,于是就被动着选择了嘴硬,来伪装不在意。 人类其实是个被自尊心绑架的奇怪物种,“我想见你”这种真心话,罗生生做的时候都是脱口而出,而清醒了却又绝口不提,简直是别扭得要死。 “收拾完了就早点下去,今天B组没有早戏吗?” 程念樟戴上腕表,语气里多了些领导问话的威严。 “早上是外景,就两个摇臂的师傅需要上工,棚内是大夜的戏,我中午去就行。” “那你是要在我这儿待到中午吗?” 手表的表带被啪嗒扣上,程念樟微微抬眼,在穿衣镜里看出了罗生生的恹恹。但他并不在意,反而更加重了语气,意图赶她离开。 “我知道了!我走就是了!” 罗生生说要走,程念樟也没有挽留。 行李箱被她“嘭”地一下合上,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生气。 越想越愤懑,但除了发发这些小脾气,她又不敢说什么重话,再多的不爽也只能自己生吞着下咽下去。 等电梯的时候,罗生生回头看了眼2102安静的房门,没有离别的叮嘱,也没有再见的承诺,只有习以为常的不欢而散,一次又一次,消耗着她单枪匹马走下去的决心。 罗生生回房后睡了一觉,下午临近傍晚开工的时点,果然没看见程念樟。 她拍摄间隙搜了搜这人的超话,早上的机场返图,他身上是某高奢的套装,品牌方转发了动态,应该纯纯就是在帮忙带货了。 原来早上自己忙这忙那,都是在白忙活…… 他看在眼里,一定觉得自己既无知又自作多情吧。 “你今天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。” 正在她发呆的当口,弹窗上飘出一条飞天小女警的关心。 罗生生收信,瞥了眼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的季浩然。 心想一样都是大明星,怎么他就能活得这么恣意简单? 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有些无聊(生无可恋表情)” “拍我这样的大帅批你还能无聊?(震惊表情)” 罗生生嘴角上扬。 之前觉得这人自恋得十分讨厌,现在放下芥蒂,倒反而看起来有些可爱了。 不过也只是和程念樟相比…… 她没心思和他聊些有的没的,就随手发了个表情包敷衍了一下。 “(吔屎啦你表情)” “明天我看没B组的排班,晚上带你出去玩呗(勾手表情)” “玩什么?” 问完,季浩然立马甩了张酒吧开业的海报给她。 “朋友新店开张,正好在广州,带你去捧个场。” “不去。” “你还欠我顿饭呢!(愤怒表情)” “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还了?(抠鼻表情)” 罗生生虽然和宋远哲相处这么久,但她的生活一直简单而干净,活了二十多年,从未夜蒲过。 就算在英国住的House对面就是酒吧,她也没踏进过半步。 更何况季浩然给的图一看就是个闹吧,到时鱼龙混杂的,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端呢。他两刚相熟,交情还没到那份上。 其后两人又说了些别的,倒是没再提起酒吧这茬。 大夜的戏一拍就是到早,收工的时候,罗生生已经困倦得不行,早忘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。 第二天是休息,她的打算就是好好睡个整觉,谁也别来打扰。 但偏偏天就是不爱遂人心愿。 翌日傍晚她半醒的时候,房门响起了剧烈的拍门声。猫眼看去,居然是季浩然那个殷勤的助理。 “啪、啪、啪” 当他准备拍第四下的时候,罗生生直接就把门给推开了。 “哎呀,罗老师你醒了啊!” 这人明明猫眼里看着一脸冷漠,见了她却立马挂上谄媚的笑,属实有点精分。 “季浩然想干嘛呀!” 她搞不懂季浩然这个瓜皮的想法,也不想去搞懂,略一回溯了下,对了对时点,才回神应该是派人当说客,来拉她夜店玩乐去的。 “我都和他说了我不去了!” “哎呀!罗老师您别生气呀……浩浩也是没办法才来麻烦你的。” “去个夜店而已,怎么就没办法了?” “本来Evan在的话,这种局都是他那边带足妞过去的,现在他不在,咱们要是连个女的都带不过去,浩浩还不得被嘲死?” 罗生生没想到这种事还能扯到程念樟身上,信息量太大,她一下有些懵着。 “Evan?程制片?他看起来不像这种……人吧?” “这在圈里也不是什么大事,Evan那个层次的,今天这种都是搬不上台面的小事情,叫妹只是洒洒水而已,你现在刚接触可能不习惯,在圈里待久了就觉得平常了。” 程念樟那个层次是哪个层次?洒洒水就能叫来几个妹,那泼大水得搞成什么样子? 罗生生听着听着,眉目逐渐皱成一团。 她联想起宋远哲常赴的那些所谓应酬,个个暗流涌动,香艳糜烂,想程念樟若能叫来那么多美女环伺,私生活应该也比之好不到哪去! 这助理察言观色,看她面色不对,赶紧找补道: “不过我们浩浩您放心,他就是个憨憨仔,稍微过分一点的场合他都不会去的!今天是这样,他那个性你也知道,自己托人找妹肯定是拉不下面的呀,我们随便找的呢,又不知根知底!别到时候被不懂分寸的摆了一道,想来想去还是带您最合适,又漂亮又大方,学历又高,工作也好,别提多有面了……” “我又不是给他充面子的挂件!不去!” 说完,罗生生把门重重关上。 她靠在门背,满脑想的都是程念樟在酒场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的画面。 联系之前在南林湾碰到那次,他身上明显的女人香气,就更加佐证了这个助理的话和自己的假想。 难怪他老觉得她浪,原来是见惯了放荡的,眼里早没了真心! 实在是太膈应人,她越想越气,怒气拉满后,一种同态报复的念头瞬间破土而出。 于是抛却理智,罗生生冲动之下,做了一个贸然的决定。 她转身开门,对外头还没走远的那个助理说道: “喂!几点出发?” 助理大喜! “八点!八点!” …… 冲动应允之后,罗生生打开行李箱翻找了一圈,除了T恤卫衣,就是家居服,之前刷宋远哲卡买的那些奢侈品也基本都留在了安博,自己一件没拿。 她既然答应了季浩然要陪着蹦迪,就算本心里再不乐意,但反反复复也不是她为人的个性。 加上心里憋了股气,她今次是一定要去看看,这些所谓的“圈里人”到底玩得有多高级? 搜寻了个遍,没什么合适的衣裙可以穿去夜店。罗生生也不见外,直接找到季浩然,要他帮自己置办行头。 “没衣服穿,我去买,你报销。(白眼表情)” 她刚发送出去,对面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。 “诶诶诶!罗生生!你是不是讹我呢?平时不泡夜店的吗?连件像样衣服也找不出?” “没去过夜店。” 季浩然吃瘪,他以为她之前跟着那个宋二,应该也是这种场合的常客,却没想到她回复得这么果决。 “你几岁啊?成年了吗?都成年人了还没去过夜店,骗鬼呢吧!” “季浩然你放尊重一点。没去过夜店怎么了?你本科还延毕着呢,老娘已经硕士文凭了,你看我鄙视你了吗?” “切,死读书的。” “那你去找个不读书的陪你呗,我看那种和你最般配了!” 季浩然再次吃瘪。 他差点就冲动地顺着她的话头答应了下去,但仔细一想,这不正好落进了她的圈套,承认自己不学无术么。 越想越气,但又想不出什么高招压她一头,于是只能在心里暗骂“真是好歹毒一毒妇”。 “罗生生,你不能好好说话么?” “要么我穿卫衣裤衩过去,要么你给我报销裙子钱,你自己看着办吧,反正也不是我丢人,我都无所谓。” “给你报销可以,但我得在场,我可不当冤大头,什么都给你买单。” 罗生生之前的消费水准季浩然见识过。 他不缺钱,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,像宋远哲出手那么阔绰,几万的人造皮草几百万的,表随便扔。 在他眼里,这些东西,就算是他上辈子的救命恩人也不一定配得上! 那天给罗生生赔罪的手链,已经是他在女人方面栽过的最大跟头了,他可不会傻到,在一个坑里连摔两回! 对女人,季浩然是能不花钱就不花钱的主,他这个自恋自大锱铢必较的脾气,至今还没哪个异性能受得住,所以别说恋爱了,这人连床伴都难找。 “没意见,我都OK” 罗生生本也不图他什么,纯粹就是追求一下心理的平衡,所以答应得特别爽快。 挂断语音,她简单装扮了一下自己,给短发夹了个羊毛卷,画上野生眉和微微上翘的眼线,铺上眼影抹上亮片……一边学着博主的教程,一边钻研夜店妆的精髓。 化完后,她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,从清淡变作浓艳,多了些不羁和野性的情调,还是颇为满意的。 她微微抬起下巴,挑了挑一侧眉毛,心里的小野猫蠢蠢欲动,突然有些明白,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痴迷夜场。 下楼时,季浩然已经和他助理,墨镜口罩鸭舌帽,全副武装地,等在了酒店后门。 她观察了会儿,没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阿尔法。 “保姆车呢?” 季浩然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女声吓了一跳,他弹开半步,放下墨镜瞥了眼,忿忿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逐渐变得涣散,眨巴了两下才反应过来,眼前这人是罗生生。 “你…你…你怎么化得和个鬼一样。” 鬼? 真是死鸭子嘴硬,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 “车呢?怎么还不来?” “我们在等你下来打车。你们女人就是事多,动作慢的要死。” 罗生生起初还没反应过来,等掏出手机准备叫车了才领悟。 “季浩然你不至于吧!打车的钱都要抠!” “那可不!我想了下你去了,酒水果盘都是我请,衣服也是我给你买,你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?来而不往非礼也,只让你负责打车都是便宜你的。” 闻言,罗生生翻了个白眼。 要不是自己搞了这么多准备工作,她早撂挑子不干了。 这季浩然就一大尾巴狼,达成目的了,转头翻脸不认人,开始亲兄弟明算账,一点也不讲情面。 要去的那家酒吧新开在海心沙附近,季浩然便直接带她去K11里找了个相熟的买手店置办行头。 罗生生也不心黑,挑了件过季打折的嫩绿色缎面吊带短裙,配了双中跟的绑带凉鞋,统共加起来也花不了什么钱。 她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,季浩然正在沙发上玩着手机,边玩还边打哈欠,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。 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 罗生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让男人陪着逛街,不管这人是谁,她心里莫名都有些忐忑。 刚在试衣间里看了眼效果,裙子好看是好看,只是前面裁出了大片荡领,裙长又只到大腿中部,稍微弯个身,胸口后臀就一览无余,真要穿出去,还是有点局促的。 她现时捂着胸口问季浩然意见,想毕竟是他来买单,决定权在他手里,反正自己是觉得可有可无,夜场里哪个不比这穿得性感,只要这个男人拍板,她也懒得再挑。 “呃……” “好看!罗老师身材真好。” 季浩然见她出来,打了一半的哈欠就和卡bug一样,张着嘴半天没有动作。反倒是他的助理抢了话头,连连说着好看。 罗生生虽然不是典型的前凸后翘的身材,但也不算干瘪。 因为家世好,从小养得白净,四肢也是恰到好处的纤长,在丝缎映衬下,紧实的肌肤幽幽泛出美玉的光泽,确实好看。 “多少钱啊?” 季浩然呆愣后尴尬地把头瞥到一边,只敢用余光看她,死活也不作评价,只问她价格几多。 罗生生就知道他关心这个,于是背过身,半蹲下来,把吊牌抽出: “自己看!” 那块吊牌的位置,现时正垂在她蝴蝶骨的正中,上面是她薄皮下若隐若现的脊骨,再往上便是纤细的脖颈和后脑柔软蜷曲的细发…… 季浩然咽了咽口水,他有些迟滞地伸手翻过吊牌,心思却全然不在价签的数字上。 “看好了吗?” 季浩然被问得应激缩回了手。 “嗯……就这件吧。” 只知道上面是个四位数,具体多少他也不在意了,心脏鼓噪地厉害,只想快点摆脱这个环节,不能让这女人看出端倪。 罗生生看不见自己背面,所以风情而不自知。她想季浩然这么犹豫,只当是花钱肉痛,没想到其他方面。 既然付钱的都松了口,她也不好多说什么,袅袅地起身,面向他摊开手掌,指向收银的方向。 “大金主浩浩,去付钱吧!” 这是罗生生第一次叫他浩浩,应该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腔调。明明是嘲弄的语气,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居然还有点好听。 季浩然撇撇嘴,站起身,从衣架上又挑了件男女同款的皮衣盖到她身上。 “这件我买给自己的,先借你穿,省得结账时候说我寒酸。” 十一月底的广州,夜还是有些凉意的。 虽然这男人依旧嘴硬,但罗生生拢了拢外套,小羊皮的质感柔软舒适,十分亲肤,多少能看出他的一些贴心。 今日季浩然带罗生生捧的,是一位姓居的老板的场。 他是景隆的手下,早年帮着上面靠娱乐产业洗钱,洗白以后摇身一变,成了两广这边酒吧、KTV、会所、洗浴行业的龙头。 季浩然也是偶然在饭局上,被程念樟引荐着认识的这些人物。 他还没火那会儿,这些老板没少给他牵线资源,现在他火了,那是肯定要回来给人站台的。 他们现时坐在二楼VIP的卡座里,刚开了桌,居老板就亲自上来殷勤地招呼,拉着季浩然的手奋力寒暄。 “哎哟,看看这是谁?不是我们的大明星浩浩嘛!你今天一来,我这里可真是柴门有幸、蓬荜生辉啊!” “害!居老板太客气了,老朋友好久不见,新店开张肯定要过来祝你生意兴隆的噻!” 罗生生没想到,季浩然还有这样逢迎拍马的一面。 她默默听他们讲话,低头嘬着可乐,心想最好这些人不要发现,角落里还有自己这么个大活人。 “诶?你念樟哥和钱韦成怎么没来?我可特意给他们留了瓶10年的勃艮第大金杯,李奇堡产的,很难弄的,他两不来,这好酒我找谁喝去?” “念樟哥年底通告多实在抽不开身,我在上戏的话韦成哥自然是跟着他跑通告的,都是身不由己!他们还特意叮嘱我,剧组再赶也要替他们过来捧场!怎么?居老板是嫌我这咖位不够撑场面吗?” “你这小子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,那这样,念樟不来我也能理解,既然你替了他那份,等会儿台面上可是必须得去一下的!” “一定!一定!” 虽然下面吵吵闹闹的,两个人你来我往都是扯着嗓子说话,但罗生生多少听出了一些机锋,这个季浩然跟着程念樟,还是学了不少应酬之道的,场面话说起来一句比一句要溜。 送走了这个居老板,罗生生挨到季浩然耳边,用手拢着喊道: “他是谁?” 季浩然现时跟着节奏摇摆,心绪十分畅快,抓住她的手,反拉扯着凑到了她的耳边,回道: “不重要,我带你来玩的,别管这些!”